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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燕:“大寫意繪畫”師資后繼乏人


參加政協(xié)十屆四次會議的全國政協(xié)委員、九三學社社員李燕認為,中國大寫意繪畫是中國獨有的偉大畫種,有作品可鑒的歷史至少在八百年以上,令西方現(xiàn)代畫王畢加索等都驚嘆不已,自愧弗如。亦令日本畫伯們崇敬至極而高不可攀。因此,我們必須在高等藝術院校中使其薪火不斷,更應發(fā)揚光大。但是,目前大寫意繪畫的真正合格師資已日見缺額,而且后繼乏人。亟待盡早發(fā)掘有志于斯的中青年師資人才上崗,由老教授傳幫帶―――恢復“助教制”;年輕助教一旦培訓合格,可以立即聘為副教授或教授,從而超越“十年媳婦熬成婆”的舊規(guī)矩,否則,在國學式微“文革”斷層之后的今天,頻遭西方強權“文化”之攻勢,我們這桿獨樹一幟的大寫意繪畫將岌岌乎可危矣!
  中國大寫意繪畫本身屬于“有形物質文化財富”,但它的“高等教學過程”則屬于“非物質文化遺產”;有個日文稱譽“無形財富持有者”頗近此義。中國大寫意繪畫的最高代表人物齊白石宗師的教授方式,即堪列“無形財富”的典型。齊派大寫意教學,經七十多年的實踐發(fā)揚光大,其具體內涵包括:(一)身教甚于言教的以身垂范。(二)隨機應變因材施教的當面技巧示范。其第一項,教授本人首先自己能做到:①古典文學、書法、繪畫、金石藝術等等全方位的傳統(tǒng)文化修養(yǎng)。②不僅熟悉古代文人畫“四君子”與樹、石、水口、“案頭清供”等傳統(tǒng)題材,而且善于拓展更多更新的題材。③嚴謹觀察生活和寫生的深厚功底,進而“刪卻臨摹手一雙”(白石詩句)開創(chuàng)自家風貌。5廣泛虛心吸納其它文化藝術的營養(yǎng)。如此,方符合孔夫子教導的“身教勝于言教”的以身垂范,即,自己做不到的也不能要求學生去做。第二項。①以上一切必須通過“可操作性”的技法去實施,例如:當眾當面持筆示范,要求學生做到的筆墨、章法、設色、造型、立意等等效果,自己先要在筆下做到,不僅拿結果―――成品裝裱的范畫給學生看,更要把創(chuàng)作的全過程“掰開揉碎”,再有序化地親自示范給學生看。齊白石就是這樣教他的大弟子李苦禪和眾多弟子的。先父李苦禪教授秉承白石翁之教六十載,他說:“畫家與教畫畫不同,可以做饅頭比喻:畫家是蒸好了饅頭點上個紅點,放在細瓷盤里,由服務員端上來請人吃。教畫則是帶學生們進庫選面粉、和面、發(fā)面……團饅頭、入籠、上火、計時揭籠……全過程一一都展示給學生們看,中間不‘挾、藏、掖、帶’(即留一手保密)?!雹谝蛉硕惖匾虿氖┙?。培養(yǎng)藝術人才重在發(fā)揮個性―――藝術共性中的個性。技巧全過程,有一定的傳統(tǒng)規(guī)范,即有序化的規(guī)律性的言教與示范,是為共性教學的方面;根據每個學生的特點而因材施教,“一個學生一本賬”地教,手把手地教,是為個性教學的方面。這種教學特點在文科教學特別是藝術教學中是極其重要的。③教學生主要運用語言藝術,宜形象生動明確地表述畫理和技巧,以期師生間神情交流,隨感互動,心心相印。不宜依賴以文字代語言的方式,《易經大傳》說“文不盡言,言不盡意”;師生當面交流才可領會“言外之意”。如此隨機應變的“靈性教學”,絕非僅授以文字講義而照本宣科的教學可替代的。
  綜上所述,如今能勝任高等美術教育中大寫意繪畫教學的師資,在“文革”文化斷層后實在不多了!甚至可以說極少了。這一“無形的非物質文化遺產”正面臨斷檔之憂,這絕非危言聳聽,而是日見窘迫的現(xiàn)實。
  李燕從事“寫意藝術與寫意繪畫”
  課題的大學教學工作,以及自己開創(chuàng)《傳統(tǒng)文化藝術與今天》的大型國學知識普及講座已歷二十六載,深感“文革”后高等美術學府的國畫專業(yè)學生,特別是研習大寫意繪畫的學生,業(yè)務水平日見低于“文革”前學生的業(yè)務水平。具體表現(xiàn)在:①傳統(tǒng)文化水平不及過去的高中生,更缺少自己研讀和寫作的能力。對珍貴的古畫論所知甚少,甚至連一些基本常識都匱乏。②駕馭不了祖宗留下的這支用了八九千年的毛筆―――人類最長壽的書寫、繪畫工具,也駕馭不了數百年歷史的生宣紙。③不善于用速寫手段去捕捉大自然的至美造型,甚至沒有一般寫生、速寫的功底,只靠照片和相機找生活。5極缺乏傳統(tǒng)書法的功夫,不懂真、草、隸、篆和歷代書家名作,甚至反而跟著海外的所謂“后現(xiàn)代派”“前衛(wèi)派”的偽“書法”逆“書法”,盲目超“捷徑”,既誤人又誤己。⑤由歷史弊、“文革”斷層和“西方一切先進”的時風傳染。有的師資自己文墨功底不厚,寫生功底亦欠佳,卻將“從畫譜里找稿子”,“從臨摹到臨摹”的陳舊方法中翻出來,美其名曰“傳統(tǒng)”。或者將西方“后現(xiàn)代”的一些所謂藝術而實為末落無聊的精神垃圾引進教室,以此誤導學生,美其名曰“跟上世界藝術潮流”。全然不顧教學工作的共性―――已經受歷史實踐證明的規(guī)律化的科學程序和必要內涵,更不顧廣大觀眾的正常視覺可否通過。其嚴重后果是淡化和替代真正的中國大寫意繪畫藝術。
  以上一切內容,還應有一個總的思想來統(tǒng)領,那就是,中國大寫意繪畫最富有畫家的人格個性和人文修養(yǎng)個性,古人說“畫如其人”即如是;同時兩個“個性”亦包含于中國傳統(tǒng)文人最高價值觀的一個共性之中,即敬祖愛國的精神品質。李苦禪教授的名言是“必先有人格方有畫格;人無畫格下筆無方,人無品格行之不遠;所謂人格―――愛國第一”。故真正合格的寫意畫教師應以敬祖愛國精神自覺貫穿教學的始終,才能培養(yǎng)出具有民族文化自尊心和自豪感的寫意畫教師和學生。
  李燕建議,為達此目的,必須打破門戶之見和“資歷”成見,改革任用人才的制度,充分任用現(xiàn)有的大寫意繪畫師資帶研究生與助教,而且要從社會上發(fā)掘推薦這方面的師資人才,尤其是已退休的人才。須知大寫意繪畫是一種“大器晚成”的繪畫,是“吃功夫”的繪畫,這方面人才60歲以后的業(yè)務正是“更上一層樓”的階段。徐悲鴻院長曾說:“齊白石六十而歿,湮沒無聞”。齊白石老年晚年幾次“衰年變法”,才達到了大寫意畫史上的新高峰。另外,這方面的師資人才不可以“學歷”卡之。歷來人文人才、大藝術家的“學歷”皆不可深究求全。李可染在杭州藝專未及畢業(yè)就提前被聘為助教。黃胄、黃永玉當然沒上過美術院校。啟功只是高中學歷。齊白石宗師全無“學歷”。但特有的天分和自強不息的奮斗成就了他們,“學歷”反而與他們無緣,而且他們也不會一門外語。聘請上課的方式可以多樣化:身體條件好些的可以連教一周至五周,“跟班上課”。因身體或其他原因不能“跟班上課”的,可以安排數次講座,甚至是一次性講座,邊講邊示范,并安排學生當面提出具體問題,解答問題。
  對以上所述,建議從各大院校開始試點。這當然要得到上級乃至各級主管部門的支持和同意,才能成為有社會意義的政府行為,而不是個人或少數人的自發(fā)行為。唯政府支持“中國大寫意繪畫教學”這一“非物質文化遺產”,才能名正言順地將它正常繼承下去,才有可能將它發(fā)揚光大。